十年前,當我讀到卡羅琳·韋伯(Carolyn Weber)的回憶錄《牛津驚豔》(Surprised by Oxford)時,我立即成了它的忠實粉絲。對於一個喜歡C. S. 路易斯、在所謂「夢幻之城」(City of Dreaming Spires,指牛津小城——譯註)生活過、不怕承認喜歡美好的老式浪漫之人來說,韋伯的書滿足了所有的期待。除了描繪牛津的美麗畫面和敘述一段充滿轉折的浪漫故事外,韋伯的書還敘述了她皈依基督信仰的經歷,其展開的方式與路易斯本人的回憶錄並無二致——因此本書名字是對《驚悅》(Surprised by Joy)一書的致敬。
這是一本很棒的書,充滿了戲劇性,所以《牛津驚豔》被改編成電影居然等了十年時間,這比這本著作本身還令人驚訝。第二件最令人驚訝的事情是,這是一部關於信仰的電影,而且拍的很好。
作爲一個基督教影評人,看一部「基於信仰」的電影,而且臉上的微笑多於尷尬,這是一種罕見的樂趣。由瑞安·惠特克(Ryan Whitaker)編劇和導演的《牛津驚豔》將信仰類電影經常忽視的東西放在首位:風格美、故事精巧、演技好,以及目的是給觀眾帶去愉悅,而不是以向他們說教爲目標。
《牛津驚豔》剛剛在美國哈特蘭德國際電影節(Heartland International Film Festival)上進行了全球首映,視覺效果上非常棒。影片在牛津取景拍攝,讓這座城市得以按著所有傳說中的威嚴閃閃發光。我不確定牛津是否需要更多的遊客,但這樣一部電影可以作爲牛津主要景點的虛擬旅遊:博德利(Bodleian)圖書館、謝爾登(Sheldonian)劇院、基布爾(Keble)學院、布萊克維爾(Blackwell)書店、標誌性酒吧(The King's Arms、The Eagle and Child)、高街、蘭道爾夫(Randolph)酒店、聖瑪麗大學教堂和艾迪生步道(Addison's Walk)都得到了很好的呈現。可以肯定的是,這是一部很棒的牛津小城風光片,而且對一部關於浪漫主義和美的神學力量的電影來說是完全合適的。
《牛津驚豔》不只有風光,而且劇情也很棒。影片的主角們演得很好,卡羅琳/「凱羅」(羅絲·里德飾)和肯特(愛爾蘭演員魯艾里·奧康納飾)之間的「來電」既可信又有趣,即便他們的戲謔有時感覺像經典的「賀曼臺」(Hallmark)家庭喜劇(這不是一件壞事!)。我特別喜歡扮演牛津大學教授的英國老戲骨們——尤其是偉大的菲利絲·洛根(還飾演過《唐頓莊園》中的休斯夫人)、西蒙·卡洛和馬克·威廉姆斯(《布朗神父》)。然而,有時確實感覺角色太多(從書本到屏幕的改編中的一個常見問題),如果可以做點額外的編輯削減一些邊緣人物,可以爲發展中心關係提供更多空間。
這部電影令人欽佩的簡明扼要——90分鐘的長度,改編自480頁的書,但它可能太簡要了。最後我覺得劇情有一些空白,特別是在第三幕。最後的「兩年後」場景令人感覺很突兀。儘管如此,在一個敘事往往很沉重,沒有給觀眾留下任何東西來填補的類型中,太少的說明比太多的說明更可取。
想要拍成一部基督徒喜歡的信仰類電影,同時試圖製作一部非基督徒可能真正觀看和喜歡的電影,這是一個危險的走鋼絲行爲。這就是基督徒電影人常年面臨的悖論。如果電影過於前衛或藝術化,或者不夠「敬虔」,福音派的觀眾會接受它嗎?然而,如果電影演的好像是在向唱詩班講道,那又有什麼意義呢?通過尋求信徒的認可,藝術家有可能疏遠非基督徒。反之亦然。然而,我鼓勵年輕的基督徒電影製作人不斷挑戰這個悖論,儘管這很有難度。在未來的日子裡,我希望能寫下更多關於「基於信仰的電影傑作」影評。
《牛津驚豔》可能不是一部傑作,但它肯定提升了這類電影的水準。除了令人尷尬的大量PG-13級髒話(也許對人物來說是現實的,但在一部關於善、真、美的電影中卻顯得格格不入),這部電影很好地取得了面向兩種觀眾的平衡。
從某種意義上說,這是一部護教電影,儘管明顯不是《上帝未死》(God's Not Dead)系列的風格。那些電影把故事當作推進論點的工具,而惠特克的電影則專注於把好的故事本身作爲一種價值。碰巧的是,這裡的故事是關於一個世俗學者在牛津大學期間逐漸向上帝敞開心扉的故事,所以隨著故事的發展,爲信仰的辯護和針對上帝的爭論也有機地出現了。
更重要的是,《牛津驚豔》的敘事有一個心臟和一個脈搏。它不僅僅是關於大腦的爭論,它是關於內在慾望和存在意義的爭鬥。換句話說,它拍的是人。這就是爲什麼它在信仰類電影中比大多數要好。它認識到,像浪漫、喜劇、異想天開、美麗、憂鬱、渴望和與朋友分享啤酒等事情,對於傳達真理這一「更重要」的目標來說,並不是不相干的。相反,這些東西是我們如何確定什麼是真實的一部分。這就是卡羅琳的發現,就像路易斯在他的著作中所做的那樣。我們未滿足的渴望、不安和神聖的不滿足——內在層面的快樂痛感,路易斯稱之爲「快樂」(Sehnsuchtsehnsucht)——可以引導我們找到上帝。肯特對卡羅琳說:「也許我們在尋找什麼,因爲它就在那裡。」
當像路易斯這樣的人如此傳神地解讀"sehnsucht"爲「無法忍受的渴望」時,就像他在他的歸信自述《驚悅》中所做的那樣,它成爲世俗時代的基督徒如何與非信徒進行信仰對話的典範。我們不應該忽視「頭腦」(邏輯、辯論、理性證明、爲真理的辯護)——路易斯就沒有忽視,但我們也不敢忽視「心」。真理和美不需要互相對立。它們協同工作,把我們引向上帝,畢竟上帝是真理和美。
這就是《牛津驚豔》很好抓住了的點。這是一部重視真理和美感的電影,而真理和美感是一枚硬幣的兩面。我們遇到驚人的美,它就見證了我們無法否認的真理。而當我們遇到真理時,它就像最美麗的弗里德里希的畫或濟慈的詩一樣讓我們陶醉。正如卡羅琳發現的那樣,知識只能讓她走到這裡。她和我們任何人都是由同樣的東西組成的:理性和浪漫。神創造我們不僅僅是爲了理解,也是爲了愛。
人類並不是與世界隔絕的無感情的自動裝置。我們是多個面向的、有深刻關係的生命。我們不只是計算數據的機器。我們是愛人、是敬拜者,被我們靈魂的愛人所吸引。上帝把我們變成了這樣。
卡羅琳·韋伯著作的精彩之處,也是電影所捕捉到的,就是上帝抓住凱羅的故事(歸信敘事)和肯特追求她的故事(浪漫),而不是尷尬地將巨大的不同類型壓在一起。後者是前者的塵世畫面。如果我們從肯特對卡羅的老式、騎士精神、執著和最終犧牲的追求中看到了美(我希望我們能看到,即使在我們這個憤世嫉俗的時代),那是因爲這種浪漫提供了一個對神聖現實的一瞥。
我們是被愛者,而有一個愛人。他是一個追求的上帝。他敲響了我們的心門(啓示錄3:20),正如威廉·霍爾曼·亨特(William Holman Hunt)的一幅畫中所描繪的那樣,在影片中佔有重要地位。敲門是因爲神希望我們與他交流,接受祂作爲我們渴望的滿足。我們會讓祂進來嗎?這是凱羅的核心問題,表面上這是關於肯特的故事,但其實還有更重要的意義:關於基督的故事。
譯:DeepL;校:SMH。原文刊載於福音聯盟英文網站:'Surprised by Oxford' Film Adaptation Is a Pleasant Surpri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