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素·摩爾（Russell Moore）道學碩士畢業於新奧爾良浸信會神學院，後於美南浸信會神學院獲得博士學位。他是《今日基督教》（Christianity Today）雜誌的公共神學家，也擔任該雜誌公共神學項目主任。摩爾過去曾經擔任美南浸信會道德與宗教自由委員會主席，是福音聯盟理事會成員，也是多本書的作者。

想像一下，如果《末世迷蹤》（Left Behind）裡被提的不是人，而是自我抑制的能力，所有人都不再抑制自己，那會怎麼樣？我不是說我想介紹的小說講的就是這種畫面。但是我鼓勵你想像一下，剩下的是沒有人性、只有慾望的喪屍社會。而孤獨地與之搏鬥的，是一個總是對文化、宗教和人類心理進行刻薄調侃的醫生。你還必須進一步想像，如果這樣一本小說由一位具有文學超能力的舊約先知所寫，他用文字在我們面前管窺未來。如果你的想像力足夠，你就會開始接近沃克·珀西（Walker Percy，1916-1990）所寫的這本《死神症候群》（The Thanatos Syndrome）了，也會了解爲什麼我會向你推薦這本書。

沃克·珀西是密西西比州一個強大的政治和文學家族的後裔。他是路易斯安那州卡溫頓（Covington，在新奧爾良附近）的醫生，在哲學和符號學方面都有所擅長。他也是一個敏銳的流行文化觀察者。在訪問文學天才尤多拉·韋爾蒂（Eudora Welty）時，據說有人無意中聽到他們討論的不是福克納或契訶夫，而是《無敵浩克》（The Incredible Hulk）。他是一個基督徒，深受奧古斯丁和克爾凱郭爾的思想影響。他與美國文化有足夠的隔閡，這使他能夠從遠處觀察它。

這部小說（珀西的最後一本著作）的主人公是一位酗酒的醫生，他坐過牢，現在回到家鄉發現這裡的人物和他離開時一樣，但他們似乎成了另一種人。他發現他的鄰居們正在接受一種藥物試驗，這一試驗消除了他們作爲人類的煩惱、恐懼、抗拒，但是因著所有這些的消失，似乎他們人性本身也消失了。

這個故事本身輕快而有趣，但故事中蘊含著珀西看到的美國文化表面下湧動東西的哀歌。珀西瞄準了一個萬花筒般的目標，爲我們提供了更多、更準確的信息。他的預言式批判的核心是身體和靈魂的分裂。

這要從書中對科學的看法說起，科學通過完全取代靈魂的概念而將身體與靈魂分開。在小說的開頭，莫爾醫生抱怨說，真正相信心理的心理學家幾乎已經絕跡，取而代之的是將一切都歸結爲突觸（指一個神經元的衝動傳到另一個神經元或細胞間的相互接觸的結構——譯註）和化學物質的「大腦工程師」。「如果一個人可以開出一種化學物質，在一夜之間將一個深受困擾的靈魂變成一個快樂的身體，那麼爲什麼要進行心理學這種不切實際的探索，去探究一個人的自身祕密呢？」

追求工程製造幸福是這本小說的敘事核心，就是當抽象的理性和數據取代人類存在神祕性時所發生的事情。理性主義的結果不是冷靜地與世界疏離，而是徹頭徹尾的享樂主義。他這樣總結了B. F. 斯金納（B.F. Skinner）的思想：「生活的目標是在不被逮捕的前提下盡可能滿足自己。」

這種狂野的冷漠從自我的非人化開始，一直延續到對他人的非人化。而這是由語言開始的。「新生」（"Neonates"）是指嬰兒，「安樂」（ "euthanates" ）是指老人，他們最後都會遭到殺害。在對語言的狡猾使用中，最高法院並沒有剝奪他們的生命權，而是爲他們的「死亡權」作出了裁決。這些嬰兒缺乏生命權，因爲他們沒有自我意識，如果自我意識是人類的含義，那麼，他們是什麼？

這本書的核心是殘酷的實驗，這些實驗並不是自我意識的殘酷，而是慈善團體的嘗試，是爲了「解決」人們的問題。事實證明，如果一個人不知道（就像溫德爾·貝瑞所說）「人爲什麼而活」，這就很可怕了。而如果一個人不再關心人性是什麼，那麼他可以在沒有因爲嗜血帶來噁心的情況下殺人。事實上，他還會覺得自己在拯救世界。

身體/靈魂的劃分不僅出現在世俗化的烏托邦科學中，也出現在美國宗教中。我認爲珀西是我們這個時代最敏銳的觀察者，他觀察到了聖經地帶的「什麼都是福音」（almost-gospels）危機。他在這裡談到了「受過教育的聖公會非基督徒」，他們需要宗教的社會作用，但不需要基督教所說的其他東西。他提到路易斯安那州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像「基督徒」，但「不是大公意義上的基督徒，而是德克薩斯基督徒」。

不過，即使是這種熱情的福音派，往往也會很快成爲一種文化。他指出，這些「卡津人」（路易斯安那州的一個族群——譯註）是怎樣被改變的：「首先是德克薩斯的石油大亨，然後是德克薩斯的佈道家。」

這些福音佈道者事奉勤奮、值得信賴，很快就會稱呼對方爲「弟兄」，並在交談中隨口喊出「哈利路亞」。莫爾醫生說，「我並不反對他們，但他們讓我感到毛骨悚然。」

艾倫（Ellen）這個人物就是一個從南方長老會改宗到五旬節派的女人，新教自由主義主流教派都排斥她。她口中的新生命斷開了屬靈和肉體。莫爾醫生反思說：「她喜歡聖靈，但很少對耶穌說說話。」這種脫節就像從心理學到精神藥物學的發展一樣，帶來了後果。

他說：「她自己就是一個小聖靈，活在一個好色的身體裡。就她而言，屬靈與身體毫無關係。每個人都走自己的路。」這表現在她對主餐的態度上，她認爲「天主教販賣餅、酒、油、鹽、水、身體、血、唾液等東西。聖靈需要什麼？身體做身體的事，靈魂做靈魂的事情。」 

就像科學主義帶來的後果一樣，這種把靈魂與身體的脫節做法並不能阻止肉體墮落，它只會導致最糟糕的肉體，即沒有靈魂或良心的肉體。

每位基督徒都應該閱讀這本小說，因爲在書中你將開始看到爲什麼我們周圍的一些道德上無政府的狀態正在發生。你會認識到一個認爲可以通過藥物消除對死亡恐懼的社會，一個認爲人類的存在是神經元發射總和的社會會是什麼樣子的。你會認識到爲什麼，比如說，墮胎權的倡導者越來越不屑於爭論未出生的生命是不是人。人們只需要爭論它快不快樂就行了，而且總有一些人可以用藥片或手術刀「解決」不快樂的問題。

但與此同時，珀西的小說並不是一個政治化的漫畫，他的目的也不是要說爲什麼必須阻止另一方。書中沒有包羅萬象的惡棍，也沒有可模仿的美德英雄。在這本書中，死亡文化不僅僅是一個政治問題、一種文化力量或一種「世界觀」。它是一種時代精神，它足夠狡猾，不會只停留在文化戰爭圍欄的一邊。在這本書中，珀西向我們展示了死亡文化，並向我們展示了這個世界走到那一步會是什麼樣子的。像所有名副其實的先知一樣，他認識到審判是從神的家開始的。

譯：DeepL；校：JFX。原文刊載於福音聯盟英文網站：Russell Moore: A Novel Every Christian Should Consider Read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