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与艺术
擄掠了埃及人:品讀異教經典
2024-08-29
—— Louis Markos

作爲基督徒,我們不妨深入閱讀古希臘和古羅馬的異教經典。這些瑰寶包括荷馬(Homer)、維吉爾(Virgil)和奧維德(Ovid)的宏偉史詩;埃斯庫羅斯(Aeschylus)、索福克勒斯(Sophocles)和歐裡庇得斯(Euripides)的震撼悲劇;希羅多德(Herodotus)、修昔底德(Thucydides)、李維(Livy)和普魯塔克(Plutarch)的精彩歷史著作;以及柏拉圖(Plato)、亞里士多德(Aristotle)和西塞羅(Cicero)的深邃哲學。

雖然這些作品無法取代聖經的地位,但古代世界留下的史詩、悲劇、歷史和哲學著作,爲我們打開了一扇窺探人類智慧的窗口。

更爲重要的是,它們有助於基督徒更全面地了解神差遣聖子降臨的那個時代。那是一個由羅馬的秩序、正義、責任主導,卻又深深扎根於希臘文化和哲學傳統的世界。透徹理解這種文化背景,不僅能讓我們更好地解讀聖經,還能幫助我們洞察那些至今仍在塑造西方世界的重要思想源流。

史詩

在西方文明的精神殿堂中,荷馬的《伊利亞特》(Iliad)和《奧德賽》(Odyssey)如同摩西五經之於猶太-基督教傳統,是奠基之石,是靈感之源。這兩部不朽史詩以永恆的智慧,深刻探討了人性的本質:在這個時常顯得無常、不公、甚至殘酷的世界裡,作爲一個有理性、有意志的人,究竟意味著什麼。

《伊利亞特》中,我們看到阿喀琉斯(Achilles)與命運抗爭的身影。本該是天神之子的他,卻因命運弄人成了凡人。多年來,他藉收集戰利品來逃避死亡的陰影。然而,當他珍視的戰利品被統帥奪走時,阿喀琉斯毅然退出了特洛伊戰爭,開始重新思考人生的意義。正當他陷入沉思之際,摯友帕特洛克羅斯(Patroclus)慘遭特洛伊勇士赫克託耳(Hector.)殺害。悲憤交加的阿喀琉斯重返戰場,所到之處,寸草不生。他的怒火幾乎摧毀了維繫文明的憐憫與敬畏。直到與敵人的父親同悲共泣,他的怒火才漸漸平息。這動人的和解時刻,對每一位渴望深入理解人性的基督徒來說,都值得細細品味。

相較之下,《奧德賽》則更顯輕鬆幽默,但同樣是探索自我、明晰責任的必讀之作。主人公奧德修斯(Odysseus)縱橫地中海,雖贏得仙女青睞,卻最終選擇回歸家園,重拾作爲丈夫、父親和國王的職責。

如果說《伊利亞特》是對戰場英勇的頌歌,那麼《奧德賽》則是對家庭生活及其塑造個人身份力量的禮讚。這兩部偉大的作品,雖不完美,卻如實見證了上帝將永恆的概念放在人心中的奇妙(正如《傳道書》3:11 所言)。

悲劇

古希臘人開創了悲劇這一文學體裁,並將其推向了完美的巔峰(除了莎士比亞,鮮有能與之比肩者)。生活在公元前五世紀的雅典人,雖然將他們的悲劇故事設置在遙遠的特洛伊戰爭神話時代,但巧妙地通過這些作品,映射和評論了當時民主社會公民所面臨的問題和挑戰。

作爲這一文化傳統的繼承者,我們今天依然在面對相似的困惑,經歷著相近的掙扎。在索福克勒斯的傑作中,尤其是《俄狄浦斯王》(Oedipus)和《安提戈涅》(Antigone),這些人性的拷問達到了高潮。

乍看之下,現代基督徒似乎很難從這兩齣戲劇的主角那裡學到什麼:一個是不慎殺父娶母的英雄,一個是因違抗暴君叔父的命令埋葬叛逆兄長而被處死的女子。然而,深入解讀便會發現其中蘊含的深刻智慧。《俄狄浦斯王》講述了一個爲拯救城邦、解開謎題而不惜一切代價揭開自身黑暗過去的人。《安提戈涅》則展現了一位將信仰和親情置於政治利益之上的勇敢女子。這兩個人物都在追尋那些社會常常試圖掩蓋的真相,他們執著地追求真理,不計個人代價。儘管他們都有明顯的缺陷,卻恰恰彰顯了人性中最真實、最動人的美德。

歷史

公元一世紀,希臘學者普魯塔克編撰了一系列希臘和羅馬名人傳記。這部《希臘羅馬名人傳》(Plutarch’s Lives)猶如《士師記》、《撒母耳記上下》和《列王紀上下》一般,爲歷史和人類行爲提供了一種道德視角的解讀。普魯塔克以類似現代心理學家的洞察力,試圖深入理解是什麼驅使人們做出某些行爲和決定。

普魯塔克的著作,與聖經作者的洞見相呼應,展示了我們的選擇如何導致相應的結果。他探討了亞歷山大大帝、凱撒、底米斯托克利(Themistocles)、伯里克利(Pericles)、布魯圖(Brutus)和安東尼(Marc Antony)等人做出的選擇,其深刻程度不亞於聖經中對雅各、摩西、參孫、大衛、彼得和保羅的刻畫,同樣具有超越時空的啓發性。這樣的歷史著作能幫助基督徒更好地理解耶穌誕生時的政治環境。

哲學

對於任何想要深入理解神學細微之處的基督徒來說,閱讀思考柏拉圖的著作必不可少。新約作者所繼承的文化思想和思維方式,很大程度上受到了柏拉圖的影響——我認爲,這種影響大多是積極的。

柏拉圖已經將哲學和語言本身引向了永恆。雖然他確實有輕視肉體的傾向(儘管遠不及後來的新柏拉圖主義者),但他教導絕對的善、真、美超越我們這個破碎、分裂的世界的觀點是正確的。在他著名的《理想國》中的「洞穴寓言」裡,柏拉圖鼓勵讀者超越我們世界的陰影,去尋找我們所見一切的真正源頭。

神的世界;神的時機

神早已命定三位一體中的第二位格何時以何種方式進入人類歷史。祂知道新約將用希臘文寫成,正如舊約用希伯來文寫成一樣。事實上,由於亞歷山大大帝——那位受教於亞里士多德,柏拉圖最偉大的學生——所建立的希臘化帝國,舊約在基督誕生前幾個世紀就被翻譯成了希臘文。

雖然古希臘人和古羅馬人無緣接觸基督和聖經的特殊啓示,但他們卻用心體會和研究了上天創造和人類良知中蘊含的普遍啓示。我深信,上帝藉由這些古代文明爲希臘羅馬世界預備了福音的到來。這一點從保羅的經歷中可見一斑:他在雅典向一群異教的斯多亞學派哲學家宣講時,能夠自信地表示,他們長期以來矇昧無知地所敬拜的對象,他現在要清楚地向他們闡明(參見《使徒行傳》17:23)。

這讓我們想起以色列人出埃及的故事。正如他們在逃離埃及、前往應許之地時,帶走了埃及人的財富(參見《出埃及記》12:36),今天的基督徒同樣可以從閱讀古希臘和古羅馬的經典著作中獲益良多。


譯:變奏曲;校:JFX。原文刊載於福音聯盟英文網站:Plunder the Egyptians: Read Pagan Classics

Louis Markos(路易斯·馬可思)休士頓基督徒大學英語教授和駐校學者,也是人文學科的教席教授。他的二十本著作包括《從阿喀琉斯到基督》《力士路易斯》《站在霍比特人的肩上》及《神話成真:以基督教視角解讀希臘羅馬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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