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方社會經歷動盪之際,服用迷幻藥的潮流再度興起。這股風潮的背後,是一些關鍵的機構與人物作爲推手,他們正致力於讓迷幻藥在醫療與靈性領域的應用變得常態化。
上個世紀七十年代,美國和加拿大的法律將迷幻藥推入地下,使其在公眾視野中幾乎消失。然而,隨著唯物主義思想在西方影響力的減弱,這爲迷幻藥愛好者(有些人稱他們爲 psychevangelists,意爲「心理福音傳道者」)提供了難得的機會。從媒體報導和民意調查來看,他們已經成功引起了公眾的廣泛興趣。
這場迅速蔓延的運動背後,有資金雄厚的倡議組織、醫學研究支持,以及爲滿足合法迷幻藥需求而設立的營利性診所。再加上法規與司法裁決的逐步鬆動,以及「讓美國重獲健康」(Make America Healthy Again, MAHA)運動將迷幻療法納入核心議題,迷幻藥的社會接受度似乎正持續上升。
傳統醫學近年來遭遇的信任危機,也爲迷幻藥醫學的興起提供了土壤。幾乎所有替代療法,當然不包括放血或腦葉切除這樣的極端手段,都比以往獲得了更多關注。
那麼,具有反思精神的基督徒該如何看待這些發展?儘管支持者高調宣傳,但種種跡象表明,這場所謂的迷幻藥復興,在很大程度上不過是一場充斥著炒作與傲慢的鬧劇。
在迷幻藥支持者圈子裡,你會很快聽到對這類藥物的神奇力量與無限前景的誇張描述。該運動的核心人物瑞克·多布林(Rick Doblin)寫道:「我們期待有一天,迷幻藥不再只是最後的治療手段,而將成爲大眾心理健康的催化劑。」在另一些場合,他甚至聲稱,在MDMA輔助治療的推動下,人類有望在 2070 年前實現「零創傷的世界」。
億萬富翁投資人克里斯蒂安·安格邁耶(Christian Angermayer)則走得更遠,他提出:「使用迷幻藥,就像把一萬小時的心理治療濃縮在四小時內完成。」類似這樣的過度宣傳,在 2025 年的今天並不少見。
關於這場熱潮,有三點特別值得注意:首先,確實有不少抑鬱症、創傷後應激障礙(PTSD)及其他心理疾病患者表示,迷幻藥對他們有所幫助。這些藥物作用於大腦的方式,能夠打破一些根深蒂固的思維定式,讓人對生活和人際關係產生新的認知。然而,這些體驗是否值得冒險,其效果能否持久,目前仍有爭議。
其次,迷幻藥運動歷來有淡化負面影響的傾向,甚至壓制那些試圖講述不良體驗的人。在媒體宣傳和大會發言中,你很少會聽到像領先研究者羅蘭·格里菲斯(Roland Griffiths)對記者丹·拉廷(Dan Lattin)所說的話,他指出當前迷幻藥炒作「泡沫」的危險:
迷幻藥並非無害。有人會因此喪生,也有人會患上精神病。我們正處在一個泡沫之中,而這個泡沫終將破裂。
第三,相關研究並不像倡導者所宣稱的那樣純粹出於醫學或科學目的。這一點的證據直接來自那些在約翰斯·霍普金斯大學(Johns Hopkins)開創並資助相關研究的人士。幾十年來,倡導者一直有計劃地資助這類研究,目的是借助約翰斯·霍普金斯這類機構的學術聲譽,推動社會與宗教接納迷幻藥。這一點很少向公眾透露。運動內部有人公開稱之爲「特洛伊木馬」策略——正如《埃涅阿斯紀》(Aeneid)中的情節,這一策略似乎正在奏效。
此外,約翰斯·霍普金斯大學的一些研究參與者,甚至研究者本人,都曾公開表達自身的靈性信仰。《紐約時報》也曾刊文指出,這些信仰可能影響了研究結果的客觀性。正如從迷幻藥支持者轉變爲吹哨人的喬·韋爾克(Joe Welker)所說,這些研究的成果不過是「名義上的科學」罷了。
所謂的醫學研究以及隨之而來的媒體報導,在很大程度上,更像是在爲整個迷幻藥運動做公關。例如,約翰斯·霍普金斯曾主導一項關於迷幻蘑菇(psilocybin)對神職人員靈性與行爲影響的研究。論文發表後,《紐約客》雜誌刊登了一篇頌揚式報導,名爲《這是你的神父在吸毒嗎》(This Is Your Priest on Drugs)。而事實上,約翰斯·霍普金斯大學的倫理審查委員會已裁定該研究在多個方面——從利益衝突到未披露資金——「構成嚴重違規」。
有一點必須澄清:迷幻藥不是什麼不帶偏見的科學家偶然發現的某種革命性療法。相反,是一批早已深信迷幻藥價值、且往往帶有新紀元運動靈性背景的倡導者,在有策略地爲其議程披上科學與醫學的外衣,以獲取公眾信任。
這種局面讓公眾和監管機構難以判斷數據的真實性,也難以評估這些藥物可能的合法醫療用途。儘管我們可能需要多年才能得出可靠結論,但這並沒有阻止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親身嘗試迷幻藥。
接下來,我們要談到這場運動內在的靈性傲慢。在這個經歷了兩個世紀世俗化洗禮的世界裡,許多人的靈性狀態近乎一片空白。他們將自己懸隔於聖經的智慧與歷代先輩的告誡之外,於是便只能以一種矇昧而危險的姿態,闖入迷幻藥所開啓的靈性未知領域。
一個常被忽視的影響是,這些藥物會增強使用者的受暗示性和改變信仰的開放性,這部分來自體驗中伴隨的強烈意義感和頓悟感。一項研究考察了這種現象,發現迷幻藥使用者往往會從確定性的信念走向對形而上學問題的開放性質疑——除了那些原本就信奉泛心論(認爲萬物在某種程度上都有意識)的人。迷幻藥提供的並非價值中立的體驗;相反,它們會催化信念朝特定方向發生深刻轉變。
服用迷幻藥後,使用者常常進入奇異的平行世界,遇到似乎有自主意識和知識的神祕存在。在使用者頭腦最易受影響的時刻,假設自己擁有足夠智慧來理解這些存在的訊息,並辨別真僞,是一種傲慢。
有趣的是,這種傲慢精神不僅存在於非基督徒中,也出現在教會裡。在一些主流教派和非傳統天主教圈子中,有人試圖將迷幻藥與基督教結合。倡導者通常都有一個相似的個人故事:一位基督徒因抑鬱(精神或其他方面)而苦惱,無法從自身傳統資源中得到緩解,於是出於好奇或絕望嘗試迷幻藥,獲得了積極且改變世界觀的體驗,並將其視爲一種神聖呼召,去將迷幻藥的「禮物」分享給他人。
我在閱讀和聽取這些倡導者的經驗時發現,比起分享基督裡的赦罪和救恩來說,他們更熱情地宣傳迷幻藥體驗的「好消息」。對他們而言,迷幻藥似乎成爲個人和群體困境的萬能解藥:既是成聖的助力,也是振興他們所謂瀕臨衰落的信仰的關鍵。
如果這聽起來有些熟悉,那可能是因爲每一代教會中,總有人堅信自己發現了能拯救基督教免於衰亡的方法。教會史的研究者明白,用邁克爾·海金(Michael Haykin)的話說,「教會歷史就是復興的歷史」。教會始終需要復興,不過不是通過折衷主義或人爲創新,而是通過神的聖靈藉著神的話語運行。那一次爲眾聖徒交付的活潑信仰,不需要通過蘑菇或蟾蜍來人爲提升屬靈能量。
關於治癒的炒作終究無法兌現承諾,而在基督之外追求屬靈體驗的傲慢,將讓許多人接觸到非聖經的思想,甚至受到惡靈的屬靈勢力影響。
就迷幻藥而言,我們很難在科學醫療、娛樂使用和靈性追求之間劃出清晰的界限。當人們刻意使用迷幻藥來連接神明或超越普通意識時,這顯然符合聖經中「pharmakeia」的模式——這個詞通常被譯爲「邪術」(加 5:20;啓 18:23)。對於奉聖經爲權威的人,這一警告足以禁止任何此類行爲。
當然,純醫學用途確實存在,並應當另當別論。但這場迷幻藥復興運動的核心驅動力,在於它承諾通過神祕體驗來治癒創傷與心理障礙,並追求所謂「更高意識」,而這不過是經過重新包裝的新時代異教思想。這也是越來越多人的共同見證:他們曾沉迷於迷幻藥引發的靈性體驗,但最終轉向在基督裡獲得新生命。其中一個顯著例子是阿什利·蘭德(Ashley Lande),她的回憶錄《那個能讓一切永遠好起來的東西》(The Thing That Would Make Everything Okay Forever)生動地記錄了這一心路歷程。
面對迷幻藥的復興,教會必須保持清醒的頭腦。它已經到來,並開始衝擊我們這個本就困惑的文化。如果你覺得大眾的屬靈光景已經足夠混亂,那麼當無數來自迷幻旅程的「啓示」注入其中時,情況只會更加複雜。更令人不安的是,教會內部也有越來越多的人相信迷幻藥能夠催化屬靈復興。教會將需要清晰的判斷、堅定的信念和十足的勇氣,才能忠心地應對這些挑戰。
基督徒也必須準備好去關懷那些因相信炒作而希望破滅,以及因靈性傲慢被利用而心智受騙的人。他們會帶著奇幻體驗、甚至可能與邪靈遭遇的故事而來。我們應當明白,我們對這類事物的陌生與不適,很大程度上是受現代觀念影響;像馬丁·路德這樣的中世紀修道士,在他的《桌邊談話》(Table Talk)中處理起這類問題來可毫不費力。這些在迷幻藥中受傷的人所渴求的——幫助與醫治、超越的觸碰、蒙福的異象——最終只能在與復活基督的聯合中,並在祂子民的團契裡尋見。
願我們的教會成爲這樣的地方,讓這一切得以發生。
譯:MV;校:JFX。原文刊載於福音聯盟英文網站:The Psychedelic Renaissance: A Story of Hype and Hubri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