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秋天,丈夫有些遲疑地說,教會裡幾個弟兄計劃來個週末小旅行,去打高爾夫,並邀請了他。我正想說這是個好主意,他卻搶先開始列舉自己或許不該去的原因:不想整個週末讓我一個人帶孩子;正值棒球賽季,他會錯過孩子們週六的比賽;家裡還有一些事情他也沒辦法幫上忙。
我很感激他總把家庭放在第一位,可那次對話卻讓我想了很多:爲什麼和朋友們共度一個週末,在他心中竟像是一種對家庭的虧欠?
過去幾十年裡,我注意到保守福音派教會愈發強調,男人應當以實際行動展現「僕人式的帶領」。現在的爸爸們會換尿布、哄寶寶、洗碗、疊衣服。他們把晚上和週末的時間都留給家人,陪孩子玩耍,也讓妻子能歇口氣。
這與更廣泛的社會文化趨勢是一致的。和 1965 年的父親相比起來,如今的爸爸們每週陪伴孩子的時間增加了近兩倍,做家務的時間也翻了一番還多。這些無疑是可喜的變化。
但與此同時,男性之間的友誼卻顯著衰退了。調查顯示,男性擁有的親密朋友數量,只有 30 年前的一半。當然,男性友誼的衰落原因很複雜,並不是僅僅因爲他們做更多家務。但我忍不住想,這兩者之間是否也存在某種關聯?當教會和社會文化都在鼓勵男性承擔更多家庭責任時,我們是否在無意中,也讓他們覺得不該花時間去培養友誼了?
在某些情況下,我們認可男人不在家是爲了更重要的事。例如,上班賺錢養家,或是看醫生做體檢,保持身體健康。這些都是理所當然、值得暫時放下家庭。
可當男人要和兄弟去看場球、和朋友打一輪高爾夫時,我們卻容易覺得這只是可有可無的娛樂。爸爸偶爾放鬆是好事,但前提是不能讓媽媽獨自帶孩子太久。我們不知不覺就把他的時間看作一場零和遊戲:花時間陪朋友,就是從妻子與孩子那邊「扣掉」了一部分。
或許我們本能地認同 C. S. 路易斯在《四種愛》(The Four Loves)裡的觀察:友愛是愛中最「無必要」的一種。他寫道:「沒有情愛便沒有生育;沒有情愛便沒有撫養;但是,沒有友愛,我們照樣可以生存、長大。」我們明白婚姻與養育兒女是人類生存的根基,也是基督徒履行創造使命的重要部分。
然而,沒有友誼,肉體或許能存活,靈性卻難茁壯。路易斯接著說,友愛「不具有生存的價值……卻是爲生存賦予價值的事物之一」。他說,友愛是上帝用來在我們生命裡「創造並顯明美」的器皿。友誼閃耀著近乎天國的榮光,因爲它「增加了每個人從上帝那裡享受的恩典」。與其他基督徒的友誼,幫助我們更像基督,也更認識他。
倘若真是這樣,那麼男人花時間與朋友相處,不但不是給家庭增加負擔,反而可能帶來祝福。正如塞繆爾·詹姆斯(Samuel James)所說:
弟兄們需要明白,他們彼此之間的關愛與忠誠,其實與他們身爲丈夫、父親的身份緊密相連。朋友不只是一個讓男人喘口氣、暫時放下家庭責任的理由;恰恰相反,在基督徒友誼中,那份愛與連結正在塑造你,而這種塑造會迴盪在你妻子和孩子的心裡。」
我也想補充,姊妹們同樣需要看見這份聯結的價值。丈夫花時間與其他弟兄建立友誼,我們會暫時少了他的幫助和陪伴,但卻可能在其他方面得益——當他在信仰上被激勵、因友誼而得著放鬆與更新時——若主允許——他們往往會以更健康的屬靈狀態來帶領、服事整個家庭。
智慧也告訴我們,平衡很重要。重視友誼,不意味著每個週六都該在高爾夫球場或獵場度過。很多男性,包括基督徒男性在內,確實需要更多留在家中。我認識的大多數弟兄並沒有忽略家庭;倘若真忽略了什麼的話,恐怕正是友誼。
我不知道要怎樣才能在整個社會層面扭轉男性友誼衰退的趨勢。但在一個家庭裡,改變或許很簡單。當丈夫提到想和朋友共進早餐,或去打一場街頭籃球時,妻子的一句鼓勵就夠了。回想去年秋天丈夫爲什麼提起那次高爾夫旅行時會猶豫,我很想把責任推給教會或文化傳遞的信息。但若誠實一點,這其實也和我自己長期給他的暗示大有關係。
特別是在孩子還小的時候,我總是明裡暗裡地讓他覺得:他一出門,就是給我增加負擔。可每次教會舉辦姐妹事工活動,他都樂意照顧孩子,好讓我參加。每次朋友約我喝咖啡、或邀請我參加女生聚會,他都會鼓勵我去。他從來不會在我說想和朋友相處時猶豫、嘆氣,也不會聳肩表示爲難。他那種捨己式的服事,爲兒子們、爲我都樹立了好榜樣。
後來,丈夫終究還是參加了那趟高爾夫之旅。而這也帶來更多機會讓他和教會裡的這些弟兄一起打球,也讓他們在主日見面時更容易連結,平日還會在群組裡聊天。這些他曾認識多年卻保持距離的弟兄,如今成了他真正的朋友。
所以,在今年年初規劃家庭日程時,我們特意爲他預留了幾天打高爾夫的時間。今年多打幾場球,確實會讓他少花一些時間陪伴家人;也意味著我得偶爾在週六獨自照顧孩子。但和基督徒友誼所帶來的永恆價值相比,這些付出真的微不足道。
譯:MV;校:JFX。原文刊載於福音聯盟英文網站:Male Friendship Is Declining. Wives Can Hel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