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枚金戒指落入末日山的火焰中時,中土世界的一切都改變了。索倫被征服了,邪惡的力量被打破,希望重新到來。這些都只需要幾秒鐘的時間。不過,到達那裡的旅程是漫長而危險的。佛羅多·巴金斯——一個卑微的霍比特人——不得不攜帶著這一枚帶來朽壞的魔戒,因爲它將毀滅任何人。讓佛羅多有資格完成這項任務的是他的謙卑。
但佛羅多出發去做這件危險事情的本意並不是爲拯救中土世界。當時甘道夫透露了大魔王索倫正在尋找魔戒,而佛羅多只是做了擺在他面前的任務。他非常英勇,而且動機是堅定不移地要做正確的事,定意要讓這危險遠離他心愛的夏爾。他對家園、火爐,以及其他霍比特人的謙卑之愛,支撐著佛羅多度過了可怕的苦難。
雖然J. R. R. 托爾金的經典作品《魔戒》系列的結局並不盡如人意,但我們還是爲書中的主人公們做了正確的事情而感到欣慰。在《魔戒》的故事裡,卑微的人戰勝了貪戀權勢的人,和平在這片土地上得以伸展。我們也渴望這一切能在這個現實世界裡發生。因此,這些卑微的霍比特人能夠幫助我們在內心深處理解謙卑的美麗,以及權力在以自私自利的方式得到使用時有多麼可怕。
托爾金在其著名的《論童話》(「On Fairy-Stories」)一書中,描述了奇幻文學的本質:「童話關注的顯然不是其實現的可能性,而是人的渴望。如果一個童話喚醒了渴望,在滿足這一渴望的同時又常常讓人感到這渴望更加強烈,那麼它就成功了。」 托爾金的作品讓我們逐漸深深地愛上這些卑微的霍比特人,而且讓我們愛上他們的恰恰就是他們的卑微。他們喚醒了我們對一個謙卑者得勝世界的渴望。
托爾金的傳記作者,菲利普與凱洛爾·扎勒斯基這樣描述謙卑的主題如何在《魔戒》中以各樣方式互相呼應:
那些壞人——例如黑魔王索倫和巫師薩魯曼——無法接受自己的敗壞,他們被一種病態的權力慾和他們自己的失敗所引發的憤怒和嫉妒吞噬。……相比之下,瓦拉爾、精靈和人類中的忠誠者則接受他們在創造秩序中的地位,並在犯錯時謙卑地承認自己的過犯。凱蘭崔爾(Galadriel),這位金髮中帶著雙聖樹之光遠見卓識的精靈女王,一直克服自己的慾望,拒絕了佛羅多想要給她的魔戒。她拒絕時所說的話可以說是引用了施洗約翰曾經說的句式(約翰福音3:29)「我必衰微。我會去到西方,我會繼續作凱蘭崔爾。」
所以我們在閱讀《魔戒》系列作品時,看到了謙卑之美,這品質尤其在霍比特人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但這給我們留下了兩個問題。
小時候我喜歡讓自己投入到書的世界裡。我喜歡讀書,尤其是《哈利波特》這樣的故事。其實我常常爲自己沒能在霍格沃茨徘徊或走進通往納尼亞的衣櫃裡而感到遺憾和失落。但當我長大了、對基督有了更多了解之後,我發現那些童年的渴望其實都在我的心裡種下了種子,在對永恆的深深渴望中結出了果實。
那些書喚醒了我對許多事物的渴望,這些事物包括冒險、意義、犧牲、友誼和愛。現在我看到這些東西在神的國度裡得到了放大和回應,我已經找到了我內心真正渴望的東西。我們也許不想經歷那段穿越摩瑞亞的黑暗旅程,也不想在西力斯昂哥與屍羅戰鬥,但我們確實想生活在一個壞人輸了,那些被他壓迫的人最終獲得自由的世界裡。我們希望那些謙卑地服務他人的人能夠得到他們應得的認可並得著安息。
但我們這世界的一切都在吶喊:這根本不可能發生。濫用權力所造成的人類苦難之重,有可能壓垮我們。根據扎勒斯基夫婦的說法,托爾金本人肯定深刻感受到這一點:
他對普通人——包括黃牛、警察、郵遞員、園丁——有著深深的敬佩之情,並善於與他們交朋友。他看重他們的勇氣、理性和體面,所有這些他都有機會在戰壕裡觀察到。托爾金對鄰舍的愛瀰漫於他的小說中,也最能解釋爲什麼他要寫一些在不平凡環境中平凡人的故事。
但這些平凡的人在戰場上都遭到了無情的屠戮。在托爾金的三位好友中,只有一位熬過了第一次世界大戰。在托爾金看來,是暴力戰勝了溫柔,是殘酷戰勝了謙卑。
有些人認爲讀小說是浪費時間,因爲這好像是在逃避現實、活在一個虛假的世界裡。但這些二次元世界其實可以幫助我們正確地生活在我們的世界裡,讓我們有一雙看清現實的眼睛和渴望美好的心。它們讓我們看到了真正的真實。
這些次要世界實際上可以幫助我們正確地生活在我們的世界裡,通過給我們一雙看清現實的眼睛和渴望美好的心。它們讓我們看到了什麼才是真正的「真實」。
在《論童話》一書中,托爾金建立了「首要世界」(primary world)和「次要世界」(secondary world)的用詞。首要世界是我們居住的世界,而我們通過藝術創造次要世界。但是,一個故事要真正重要,它不應該與我們的首要世界相去甚遠,即便故事裡的次要世界居民都是精靈、獸人、霍比特人等異世界的生物。奇幻故事的內在價值和美感令我們意識到,它在告訴我們一些真實的東西;奇幻故事的價值不僅僅在於它內在邏輯和敘事的前後一致,更是在於首要世界如何突入其中。
這個想法並不缺乏聖經中的先例。當大衛王納了拔示巴並謀殺她的丈夫時,先知拿單講了一個故事,說一個富人從一個窮人手中奪走了後者唯一心愛的羊羔。大衛很憤怒,但拿單說:「你就是那人!」(撒下12:7)。
在那一刻,大衛意識到自己所做的事情有多可惡。通過一個虛構故事,他開始看到在這個首要世界裡他和他行爲的真面目。當我們被自私和偏見蒙蔽了雙眼的時候,一個次要世界可以讓我們看到現實。
所以,帶著對霍比特人的愛應當在我們心中跳動,當我們讀到聖經中關於謙卑的命令時(如弗4:2;腓2:3;彼前5:5),我們就會有新的願望去順服這些經文。我們應該相信耶穌所說的:「溫柔的人有福了!因爲他們必承受地土。」(馬太福音5:5)
但還是有一個問題。雖然我很羨慕霍比特人的謙卑,但我不得不承認,我常常在驕傲的波洛米爾或貪戀權力的薩魯曼身上更多看到自己。我自私、自利、驕傲。當我看到霍比特人身上的謙卑之美時,我想要成爲那樣的人,但我不確定我是否能做到這一點。
除了我們自己的失敗之外,我們對佛羅多謙遜的欽佩也被他在故事結尾的失敗所打擊,當他拒絕將戒指投進火中時。權力最後戰勝了他。那麼,面對這種誘惑,有人能站得住腳嗎?我們僅僅看到美德之美是不夠的,我們還需要一個獲得美德的途徑。
正如C.S.路易斯在他的《魔戒》書評中所寫的那樣,只有那些「蒙揀選」的人,才能真正理解這本書的深度。「這裡的美麗能像劍一樣刺穿或像冷鐵一樣燃燒;這是一本會讓你心碎的書。他們會知道,這是一個好消息,一個讓人無比期待的好消息」。
我們在耶穌基督身上找到了那超越希望的好消息。祂是完美彰顯謙卑的人,超越了我們在中土世界找到的謙卑的例子。祂是暫時無冕之王,是代表世界承擔巨大罪擔的卑微者。祂抗拒撒但提供的世俗權力,經過了試煉,使自己有資格成爲我們的救主和國王。
但祂不只是一個榜樣。我們無法靠自己產生這種美德,我們無法改變我們的內心,也無法讓謙卑獲得勝利。我們的筆可以喚起夢境,但我們自己的生活卻無法實現。耶穌在十字架上的謙卑之死,爲我們鋪就了生命之路。儘管貪戀權勢的人將耶穌處死,但這並不是終結。祂從墳墓中復活,統治了整個世界。因爲祂,我們可以改變。這條路是危險的,就像佛羅多所走的一樣,充滿了危險和軟弱。但當我們愛耶穌,看到他呼召我們走的路的美好,我們就想跟隨他。我們的心爲祂而跳動,這種愛讓我們越來越降卑自己,也越來越謙卑。
我們不能讓我們的感情僅僅停留在中土世界。我們對謙卑的愛必須從這位阿拉法和俄梅戛身上開始和結束。所有的美德都在耶穌基督身上得到了光輝的展示。祂的謙卑是我們的喜樂,我們的盼望和我們的救贖。
所以,即使中土世界不是真的,即便我們不能穿越羅翰平原、不能凝視白城,也不能和山姆·詹吉一起在夏爾種花,也沒有關係。托爾金的虛構世界向我們低語,盼望是存在的:國王即將到來,他比我們想像的要好,神創造我們是爲了那未來的而非現在的生活。
托爾金巧妙地編織了一個熱愛和平與安寧、耕耘大地的種族,但爲了拯救世界而拋下了自己的世界。他高舉謙卑,讓我們熱愛並渴望謙卑,無論是在今生還是在未來的世界。我們現在可能居住在一個充滿壓迫與邪惡的世界裡,但終有一天,末日火山會崩塌,夏爾的奴隸制鎖鏈將被打破,歡樂將會來臨,卑微的人將會爲之歡呼雀躍,並得著永遠的高升。當我們邁出超越死亡進入永恆的第一步時,我們會和托爾金一起說:「這故事極其美好,並且也是真實的,藝術已經被驗證了。」
譯:DeepL;校:JFX。原文刊載於福音聯盟英文網站:Let Hobbits Teach You Humility